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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三十六章 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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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三十六章 生死相许

    “你应该感谢君陌。  ”

    在破屋里,叶苏对柳白说了第一句话,然后他感慨说道:“虽然我无法再履剑道,但能在人间见到你这把剑,也满足了。”

    柳白这时候站在窗边,正在看窗台上的饭盒,听着叶苏的话,转身望向他微笑说道:“我也很满足。

    他身上穿着舒适的绸衫,没有刻意让衫子上绣金钱以为俗,脚上套着舒适的布鞋,没有刻意穿布衫旧鞋以为脱俗,他没有佩剑,身上也没有散发凌厉的剑意,负着双手,就像是临康城里的寻常人,从内到外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叶苏雪山气海皆毁,眼光犹在,只是看柳白一眼,便知道这位世间第一强者,竟是又有提升,而且完全无法看出来他走到了哪一步。

    世间最高的孤峰,很难再长高一寸,柳白却做到了,叶苏知道这肯定与青峡一战有关系,所以才会说柳白应该感谢君陌。

    青峡一战,是人间剑道的巅峰,剑圣柳白、书院君陌、道门叶苏,便是这场巅峰之战的主角,他们便是人间剑道最强的三人。在这场巅峰之战里,叶苏变成了废人,君陌断臂亦断了修道路,柳白亦是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不愧是举世公认的最强者,最早恢复境界,甚至还有所突破。

    柳白说道:“朝小树去剑阁见过我。他这一生没能踏进书院,道缘中断,只在草莽里混迹,终究走的不是正途,在剑道上永远无法攀至巅峰,比起十余年前的你也颇有不如,但此人气度洒脱不凡,在生死前无惧,在失去前无悔,一生随意守心而行,我观其言行有所得,所以离了剑阁。”

    叶苏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君陌之外,还有这个缘故。

    柳白继续说道:“数年前,我把朝小树的剑留在了剑阁里,其后被前任裁决借给了亦青,亦青被宁缺所伤,于是我借了把剑给叶红鱼,让她杀了裁决,这是我最快意的一次借剑。去年夫子在荒原上把我的那把剑借去,屠龙杀神,这则是我最光荣的一次借剑,此番书院让朝小树向我借剑时,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喜欢这个人,也因为夫子曾赐我荣光,这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一次借剑。”

    叶苏走到窗前,给他倒了碗水。

    “我借出的第一剑杀了裁决,第二剑斩天,第三剑斩的必然也是名动八方之辈。借剑便能杀人,那我自己这把剑又该去杀谁?”

    柳白微笑说道:“借把剑便能杀人,我自己这把剑又该去杀谁?我此次出关,环顾四野,不见轲浩然,亦不见莲生,夫子已然登天,观主成了废人,君陌尚未解脱,你于陋巷传道,还有谁值得我去杀?”

    叶苏猜到他要说什么,说道:“你会死的。”

    柳白说道:“剑者,孤且直也,宁肯折断,也不应在墓中生锈。”

    叶苏拿着水碗,沉默片刻后说道:“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柳白说道:“长安太远,除了君陌,我这些话便只愿说给你听。”

    这番话只有君陌和叶苏才有资格听,所以他离开剑阁后来到临康城,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你做的这些事情,你对黎民传的道,不为昊天所容,不为道门所容,即便观主也不会容你,我此番离去,大概便不会再回,没有我的庇护,你只能变成这片街巷污水里的腐尸,所以我来劝你去书院。”

    叶苏说道:“某人曾经说过相同意思的话。”

    柳白说道:“看来宁缺真的已经离开了长安,想来数rì后的桃山,想必会非常热闹,如此热闹,怎能不去看看?”

    叶苏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真的很热闹。”

    柳白说道:“你师弟就要死了。”

    叶苏说道:“若得方便,请帮我带封信。”

    柳白说道:“方便。”

    叶苏说道:“希望不会影响你问道。”

    柳白说道:“不会。”

    叶苏把一张写好的信纸递过去,真诚说道:“祝你得见大道。”

    柳白说道:“我要见大道,大道必然要见我。”

    说完这句话,他才从叶苏手里接过水碗,没有饮,随意洒到地面上,然后大笑三声出铁屋,负手而行,不知将去何处。

    叶苏看着地面慢慢散开的水渍,知道这便是提前的凭吊。

    世间已经没有谁值得柳白去杀了,那么当他决意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意,叶苏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jīng神,他只想皮皮能够活着,然而如今的他没有能力做任何事,除了写一封信。

    ……

    ……

    一封信经由秘密渠道送进了裁决神殿。之所以说是秘密渠道,那是甚至就连裁决神殿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条通道是谁的,通道的那一头通向哪里,当裁决司的黑衣执事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遁着线索开始倒查时,西陵神殿崖坪上死了三个人,裁决司的刑罚再如何恐怖,也不可能让死人说话。

    这封信的封皮上画着一柄剑,写明要由裁决大神官亲自拆阅,裁决司的执事们早已对墨玉神座上那个女人敬畏到了骨子里,哪里敢自行其事,更不敢让别的神殿知道,悄无声息把这封信送到了神殿里。

    叶红鱼看着信的封皮,便知道这封信来自何处,数年前也曾经有一封信通过这个秘密渠道送给她,只不过当时的她住在崖坪偏僻的石屋里,正处于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期,那封信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很重要。

    她不知道柳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写信,当她拆开封皮,看见信纸上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时,手指不由微僵。

    把信看完后,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在青峡前,她安排了十余名黑衣执事和数名西陵神卫保护叶苏,其后不到数月,便陆续传来了这些人的死亡,她很清楚那是道门里有些人想要通过杀死叶苏来获得某种jīng神上的自我认可,真正令她担心的是她不知道叶苏去了哪里,现在可还安好。

    直到接到这封信,她才知道原来兄长一直在南晋临康城。有剑阁的人暗中保护,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她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些,然而想着兄长在信中写的那些事情,她的眉头再次紧蹙起来。

    淡淡的昊天神辉从掌间溢出,信纸连带画着柄小剑的封皮,都被烧成虚无的灰烟,她缓缓松手,望向光明神殿的方向。

    叶红鱼猜到光明神殿那人是谁,也能猜到那人为何始终不肯召见自己,她觉得很可笑,甚至对那人生出了些轻蔑的感觉。

    这种轻蔑与可笑,只是基于曾经在人间发生过的关系,那人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她又能做些什么?

    当年在燕北湖畔,叶苏奉昊天谕令阻止她杀隆庆,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对昊天产生怀疑,对自己的兄长感到失望。

    然而泗水畔所发生的故事,让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

    叶苏在青峡前便提醒过她,他也曾经怀疑过,然而便迎来了惨痛的失败,或者这便是昊天对他的惩罚。

    ……

    ……

    今夜无月,因为云深雾重。

    宁缺在幽暗的桃山后麓绝壁间,缓慢地向上攀行。戒备森严的西陵神殿,对这片绝壁没有任何注意,因为自古以来,除了夫子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山坳间的那片桃花,也没有人能够无视绝壁上的阵法。

    他没有在第三道崖坪处停留,而是继续向陡峭的绝壁上方爬去,直到过了很长时间,终于爬到了桃山峰顶最高的崖坪上。

    他选择的路线是崖坪最偏僻的那处,正在裁决神殿的正后方。他在腿上轻轻抹掉手里沾着的岩石屑,看着眼前这座黑sè肃杀的神殿,沉默无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博,在书院原先的计划里,这是最后的手段,只有实在不行的时候,才能选择然而他已经沉默思考了很多天,依然无法确保陈皮皮活着,所以他不得不冒险这里。

    裁决神殿里很幽静,尤其是对着绝壁的这一面,看不到任何巡逻的神殿骑兵,就连黑衣执事和红衣神官都看不到一人。

    神殿里的空间极大,异常宏伟,又异常单调,黑sè的地面反shè着水晶灯的光线,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只是冷酷肃杀。

    这种感觉很符合裁决二字,也很符合神殿现在主人的xìng情,但在宁缺眼里,裁决神殿就像是一座大墓,那方墨玉神座就像口棺材。

    他看着墨玉神座上撑颌闭目的美丽女子,说道:“帮帮我。”

    墨玉神座很大,仿佛一片血海,她穿着血sè的裁决神袍,坐在极大的神座里,就像是血海里的那滴最浓最冷的血。

    墨玉神座很冷,就像是一具血水晶棺。她闭目撑颌睫毛一丝不颤,仿佛就是那个睡在血水晶棺中,很难醒来的公主。

    她睁开眼睛,血海开始起伏不定,血棺缓缓开启。她没有看宁缺,而是看着神座前的黑sè地面,说道:“这便是生死相许吗?”

    ……

    ……

    (顶不住了,今天就一章,明天三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