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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番外篇(水犀镇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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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八年农历七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整个芷江城。虽然在九八年这年全国有很多地方遭受了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洪灾,但在芷江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一九三一年与一九五四年的那两次洪灾虽然一样席卷了整个南方流域,但芷江城在前两次的洪灾当中却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因为当时在芷江的(氵舞)水河上有一座龙涎桥,今天称之为龙津桥。

    而当时龙津桥的桥头则安放着两头一公一母的镇水犀牛,正因为有此格局,芷江城在几次洪水的袭击下,都安然无恙。

    龙津桥始建于明万历十九年(公元1591年),至今已有400多年的岁月,当时在(氵舞)水之上,还未建桥时,滔滔(氵舞)水,终年不断。以舟为渡的两岸百姓及商旅行人常常葬身鱼腹,那时候的沅州城(芷江城)里住着一个叫宽云的得道高僧,他算出河中有困龙作祟,以致百姓经常丧命在河中。

    所以他四方奔走募捐,共募集建桥资金15000两白银、粮食11万石,在此修建了一座风雨桥,以用桥顶聚集天地之间的风雨力量,来锁住这条为祸人间的困龙。因桥墩建在河中这条困龙的脖子上,与流水形如龙口喷涎,故名“龙涎风雨桥”,到后来又改为“龙津风雨桥。

    但到万历三十年(1602年),一场山洪,将龙津风雨桥毁于一旦。明宗祯六年(1633年),驻沅州的云南都司佥书阮呈麟带头捐款,重修龙津风雨桥。没想到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一把大火又将龙津风雨桥化为灰烬。此后,复修、水毁、火烧、征战,一直是这座风雨桥的主旋律。

    说来也怪,无论桥身如何被毁,那十四个桥墩却是纹丝不动,从宽云高僧让人把桥墩安放之后,无论是天灾*,这十四个桥墩一点毁坏的迹象都没有,而一些有道行的人,都认为这是宽云为了困住那条孽龙,所采用的双七之数。

    平常的桥墩那肯定是对称均匀的,但矗立在(氵舞)水之上的这十四个桥墩没有一个是对称的,每个桥墩的两端都是一高一低,而桥墩又分为上下一大一小的桥托。

    桥墩处于水中的大底座是用八块巨型盘石合拢在一起,然后再用糯米稀与石灰等黏合材料浇筑而成。而浮出水面的小底座也用了八八六十块小型盘石合拢,这样做成了十四个桥墩,其用意是运用先天与后天八卦之数,来锁住河里的这条困龙。

    虽说有镇压的风雨桥,但没有看守的神兽,所以龙津桥自建成后,屡屡被水摧火毁,到了清朝雍正三年(1869年),龙津桥再次复修时,为了不让龙津桥再次被毁,当时的知府可谓是四处寻访高人,以便找个法子让(氵舞水河)能够恢复平静。

    传说有一位仙人来到桥上,在桥上留下了一幅画并有诗,那幅画却是犀牛图样。当时的知府闻信惊异不已,来到桥上,焚香后观看那画,果然是一头犀牛,再读那诗:“一道长耙筑龙颈,铁匝紧缚怎安宁?朝思暮想大海去,挣脱练索自由身。唯有犀牛千钧力,拖住大桥保平稳。”

    知府将那诗反复看了几遍,已经明白了那仙人的用意。为了大桥的安全,于是便下令在大桥边的河滩上立即打造铁犀牛。衙门里的人对知府说,要造铁牛就必须是公母一对,秤不离砣,公不离婆。

    有了母的陪伴,公的才留得住。知府想想,很有道理,便听了下人们的建议,发话打造公母铁犀牛。手下人得令,马上便去把沅州的铁匠们都召了来,在河岸边架起熔铁炉,依照神仙所留下的画图,浇铸大犀牛。

    经过数月日夜奋战,铁匠们终于铸成了一对铁犀牛。每头重二千九百余斤,高五尺四寸,外表滑溜,形象逼真。公犀牛力大,置于桥上的河滩用力拖住大桥,母犀牛力气欠一些,就放在桥下的浅滩上,用头顶着桥,帮助公犀牛一同护桥,看守河中的困龙。

    几百年来,这两头铁犀牛不负众望,真是精心竭力,忠于职守,夫妻同心坚守在沙滩上,不论是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毫无一丝怨言;也无论是逢年过节,人们在欢庆喜悦之中,它们冷落孤寂,也没有一点牢骚,守卫大桥默默贡献!

    抗战初期,政府当局将龙津风雨桥上的廊、亭悉数撤除,改造成石墩木面公路桥。芷江机场是盟军的主要空军基地,而龙津风雨桥是大西南主要军需供给线。因此,机场和龙津桥成了日机的主要轰炸目标,最多的一天27架日机轮番轰炸。令人惊奇的是,龙津风雨桥在水灾、火灾面前显得脆弱,而在侵略者的炸弹面前则刚强不屈,任凭日机怎样狂轰滥炸,它却安然横卧在(氵舞)水之上。

    抗日战争期间,日机多次来轰炸芷江,妄图炸毁芷江机场,炸断龙津桥。还有一些日本间谍特务,夜晚在日机来轰炸时,便乘乱给日机指示轰炸目标。

    有一天夜晚,几架日机连续投放炸弹轰炸龙津桥,桥上又有特务用手电筒交叉打光指示目标。也真怪,日机的炸弹不是落在桥上的沙滩上,便是掉在桥下的河中,人们十分庆幸地说,那一定是神犀牛在保护大桥。突然大事不妙,日机投下的一颗炸弹从大桥的上空,直接落下,如果这颗炸弹一响,那么这座龙津桥就彻底完了。

    人们焦急万分,心都悬到了半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正在人们担忧的时侯,突然大家看见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见呼的一声响,桥上沙滩上的犀牛一下窜起来,飞进了半空,说时迟,那时快,犀牛用头将那颗快要掉在大桥上的炸弹,一下顶住,使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顶,便把那颗炸弹远远地顶开了,顶到离桥两里多远的景星寺下面的河中爆炸了,大桥安然无恙。这件事很多芷江人都看见了,多年以来,一直传说着。

    可惜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的时候,群众性的大炼钢铁,处处冒烟,人人炼铁,芷江为了让钢铁元帅早日升帐,河中的铁犀牛便再劫难逃了,桥上面沙滩上的公犀牛被拉去炼了铁,桥下面的母犀牛见势不妙,连泪水都来不及流,便赶快逃身,在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舞水河里涨了大水,几天后,河水退去,人们惊异地发现,那头母犀牛不见了,有人说,母犀牛跑了,顺着河水跑到洞庭湖去了。总之,母犀牛确实是不见了!

    从那以后芷江城逢洪水必被淹没,而九八年这次百年难遇的特大洪水,在没有了镇水犀牛的守护下,愣是把整座芷江城全部淹没。

    九八年七月的一天深夜,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骤,芷江城里正在熟睡的百姓,被惊醒过来。

    当人们起身想查看下是什么情况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茶杯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的打在自己屋顶的瓦片上,很多瓦片全部被冰雹击碎。

    这一晚再也无人入睡,大家都想着如何抢救自己的财产,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例外,本来正处于熟睡的梦中,硬是被大人们叫了起来,然后帮家里打下下手。

    可惜还未等把屋顶被冰雹砸碎的瓦片那些地方给堵住,不知道村里谁喊了一声:“涨洪水了。”我们那条村子里的人立马慌乱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再去修补屋顶的漏洞,因为屋外还有很多粮食与牲畜,如果不及时转移的话,那么洪水再大一点,无疑是会损失惨重的。

    外婆看着河边的方向,连叹了几口气:“唉,要是镇水犀牛还在,那该多好啊。”

    当时我在外婆旁边,并不知道她感叹的是什么,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芷江城以前从未遭受过洪水淹城,九八年这次洪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当时也顾不得问外婆她在感叹什么,舅舅他们已经出门去抢救财物了,虽然我们这些小孩子年龄并不大,但生在农村的我们,从小就帮着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跟几位老表也一样冲出了大门。

    虽然此时是夜半,但天空中不时的雷鸣电闪,把这原本本该是黑色的半夜,愣是照得透亮,狂风依旧吹着,尽管此时天上没有下雨,但那茶杯大小的冰雹打在我们身上生疼,即便我们头上戴着‘箽蓬(音译)应该大城市叫斗笠’但还是抵挡不住一阵阵自头顶上传来的痛感。

    这场洪水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即便芷江城里的百姓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在洪水这头猛兽的袭击下,那些抢救无疑是杯水车薪。

    洪水退去后,芷江城里四处都留有厚厚的淤泥,县里也实施了重建工作,而最重要的一项重建,便是重新修复龙津桥。

    本来在九八年初春,县里就决定复修龙津风雨桥,当地群众筹资600多万元,但因为一些事情却给耽搁了,没想到这一耽搁带来损失却如此重大,所以修复龙津桥成了重中之重。

    抗日时期桥上的房屋建筑在被拆除后,桥也改了名字,改成了‘江西桥’,这个名字也被叫了几十年,直到九九年初再次修复龙津风雨桥,桥的名字才被改了回来,因为最初的‘龙涎桥’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所以才用了同一个寓意的‘津’字来替代桥名。

    修复桥身是一项繁琐的工程,但在整个县城百姓的同心齐力下,修复与加固工程只用了10个月不到的时间,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工程如此浩大、艺术如此独特的仿古建筑,掌墨师竟是芷江县垅坪乡李秀清、邹小龙两个小学未毕业的农民,至于其中的原因,我就不多叙述了。

    五十六岁的李秀清十几岁就开始跟随师傅学艺,做工全凭刻有尺寸的三尺棍。几位无职称无级别的掌墨师,不仅出色地完成了施工任务,而且比原来预想的做得更加完美。上百号人施工,未伤一人、未损一物,连榫头都未损坏一个。

    如今复修的芷江龙津风雨桥,是一座集贸易、旅游观光、休闲于一体的全国最大的风雨桥,它是历史古迹和建筑艺术的完美融合,成为华夏大地一道不可多得的人文景观。但其真正的寓意却逐渐被世人遗忘,只是这河里依旧每年还会吃掉几个下河游泳的人。

    当龙津桥再次完工以后,县里也重新浇筑了两头一公一母的镇水犀牛安放在桥头的位置,由于有了镇水犀牛的回归,芷江县城也从此没再被洪水淹没过,即便洪水再大,水位线始终漫不过桥墩,而七月里下冰雹的事情,我也只是在九八年遇到过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