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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最后的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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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被废,曾经奢华的宫殿如今空荡荡,寒风吹过,犹如奢华漂亮的鬼屋。夹答列晓

    中宫空置,朝臣们纷纷上奏折请皇上再立皇后。只是这些都被李天逍按了下来。人人心中疑惑,既然皇后无德失行已经被废,皇上又十分宠爱凤栖宫的那一位,为何不趁机将她立为皇后呢?

    是顾虑她的身份?还是想要等到过年后选一个良辰吉日再风光册立新的皇后?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皇帝心中是怎么想的。

    年关将近,忽然前边传来梁军大举进攻在西北的成德军。天寒地冻,成德军因为与凤朝阳决裂,军饷断绝,缺衣少粮,兵器更是短缺。王镕将军不得不派人入晋,请求李天逍拨兵救援榛。

    李天逍早就有所准备,收到王镕将军的求助密信之后发兵五万,从西北包抄直击梁军中段。战事又展开,而这一次比起梁国与晋国旷日持久的潞州之战,李天逍更显得信心十足。

    他发下圣旨,年后祭拜过太庙后就要御驾亲征。

    年关一日日到了,宫中少了皇后的大肆操办便不是这么热闹,但是内务府倒是大大松了一口,因为皇后要修缮中宫的那一大笔钱可以省下来,宫中每个人都能过个安稳的年了以。

    皇后之下以凤栖宫的云罗位份最高。内务府的总管拿了过年采买的事物单子给她过目。

    云罗看了,对内务府道:“如今本宫在孕中,不宜操劳,这些琐碎的事就交给宁充容与薛宝林办吧。”

    内务府总管见她当起了甩手掌柜,于是便只能前去过问宁充容与薛宝林。

    刘陵见云罗无心宫中之事,只是扼腕叹息。他劝道:“如今中宫空置,皇上又对娘娘如此信任,娘娘若要执掌后宫易如反掌,若是娘娘能在皇上跟前央求的话……”

    云罗美眸幽幽,失笑道:“刘公公,你别想太好了。且不说我无心凤位,就算我有心想要争,皇上也不会立我为皇后的。所以我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刘陵诧异问道:“为何不可?”

    云罗轻叹一声:“这皇后之位怎么能这么好当的呢?刘皇后虽然骄奢无度,但是她刘氏一族是累积了多少代的权势与根系才能有她这样的地位。如今刘皇后被废,下一位皇后一定也是出自名门,不会是我。”

    刘陵摇头道:“皇上英明神武,杀伐决断中有汉武皇之风,娘娘未免不能问鼎中宫呢。”

    云罗看着他眼底的热切,不由苦笑。她无心争后位,可是身边的人哪怕最忠心最了解她的人都忍不住跃跃欲试,看来权力这个东西真是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巨大魔力。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他就算是汉武皇帝,我又怎么可能是卫子夫呢?”她说完不容刘陵再说,道:“准备一下,我要去见一个人,看她是不是有了最后的醒悟。”

    刘陵轻叹一声,悄然退下。

    ……

    千里之外。

    风雪萧萧,天地间一片迷蒙,这是这一年最寒冷的一天。高山峡谷中一条湍急的河流呼啸着向前冲去。苍茫的天地间,这一条铁灰色的龙在崎岖的山峦中缠绕奔腾向南而去。

    群山森然,波涛如怒。在这风雪夜中一切仿佛都沉睡着,蛰伏在这苦寒淫威之下。夹答列晓

    忽然,远远的山道中出现了十几骑的黑衣人。他们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冒着风雪沿着山道来到了这断壁山谷中唯一的渡口。他们驱马上前,看了河水一眼。

    只见眼前的河水沉沉如墨,翻滚着吐着冰沫汹涌南下,若是船行其上,一旦一个闪失翻船入水中恐怕就会从此尸骨无存。

    这一队黑衣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河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殿下,属下们查遍所有能南下的道。唯有这一条河道人称‘龙王愁’南下而行最是偏僻最不易发现,但是……也是最险的一条。”有一位蒙着厚巾布的黑衣人上前,对着勒马临水而立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衣饰与他们一样,脸上密密包裹的厚面巾外结了一层雪白的霜。他缓缓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连黑暗中都无法遮掩的俊美的脸。

    赫然是凤朝歌。

    “那就这一条吧。这几日重金暗寻船夫和买船,尽快启程。”他的声音似乎比寒风还冷。

    黑衣属下们一听面面相觑,有一人上前劝道:“殿下,这几日风雪很大,万一在河道中翻船了就糟糕了,何不再等等,等风雪小一点……”

    “等?”凤朝歌眯起狭长的凤眸,冷冷反问:“还要等多久?”

    风雪扑上他英俊却冷酷的脸上。他看着身边的追随的手下,冷笑:“当年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想要等父皇给我名正言顺的传位诏书。我如此相信父皇的决定。可是我等来的却是妖妇刘氏矫旨诛杀大臣,凤朝阳突然发兵围困京城!”

    一席话被风撕扯着零碎不堪,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想起了那一年故国的翻天覆地,血雨腥风。

    血的教训是用来铭记的。

    经年之后再提起,依旧不敢忘却。

    “如今凤朝阳倒行逆施,逼反了成德军。李天逍趁此时机发兵五万,明着救援成德军,实则意指梁国。凤朝阳若是再败,李天逍便会乘胜追击攻入梁国。到时候,我们还要等吗?”

    “等着凤朝阳将我们祖先流血打下来的江山彻底拱手让人?等着国中志士洒尽一腔热血然后再前去收复破碎一地的河山吗?”

    铿锵的话在此时听起来分外有力。一张张被厚厚面巾遮挡住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唯有一双双越发炽热的眼睛。

    凤朝歌扫视了一圈,忽然拔起腰间的长剑,怒喝道:“我们不能再等!杀回梁国,杀了凤朝阳!”

    “杀回梁国!”

    “杀回梁国!”

    “……”

    沉沉的怒吼声如雷声滚滚,传得很远很远……

    他终于笑了,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燃烧着两簇傲然的火光。他在属下们热血的呼喝声中,遥遥面向北。在那边恢弘华美的宫殿中,有着他最爱也是最恨的女人。

    他要让她看看,他是怎么夺回失去的、属于自己的一切……沙漏流尽,铿的一声轻响掉转了头继续缓缓地流着细细的沙子,一旁刻着字的铜刻上跳了一格,指向了巳时。

    云罗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看了看安静昏暗的殿中,吃力地从美人榻上起了身。

    这些日子她心中不知为什么总是惶惶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也许随着临盆的日子又近了,她越容易倦怠所致。夜里沉香虽然都守着她,但是却也无法令她安心睡去。

    她一闭上眼就能梦见很多曾经的人与事。她梦见了小时候与母亲艰难乞讨的日子,也梦见过父亲不知所措的慈爱笑容,甚至梦见了海珠临终前那苍白如雪的脸。

    她干裂的唇一开一合地说:“娘娘,我们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

    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布满死气的脸上那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紧紧盯着他,像是一句永恒的诅咒。

    云罗甩开脑中杂乱思绪,扶着疼痛的腰吃力地站起身,挪到了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已凉,她勉强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殿中无人,她唤道:“刘公公!刘公公!”

    过了一会,守在殿外的内侍听见召唤,匆匆传了刘陵前来。

    刘陵冷得打哆嗦,进了殿中道:“娘娘,一定要去吗?外面的风雪又大了起来了。”

    云罗侧耳听着殿外的风雪声,慢慢道:“始终要去一趟的。若不去,永远也不知道一些事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刘陵见她意思坚决,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娘娘的身子这么沉,奴婢担心呢。”

    云罗轻抚小腹,如今她的腹中已高高隆起,还差二十几天就要临盆了。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在新年,也就是晋国普天同庆的时候生下这孩子。

    不能再等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有个终结。

    她抬起头,眸光明亮,唇边含着一抹淡笑,道:“没事,几经波折孩子都还在。注定了我与他的母子缘分是不会轻易断绝的。你去安排吧。”

    刘陵见她坚持只能答应下来。

    过了小半刻,一顶软轿悄悄出了凤栖宫,向着风雪深处而去。而在宫墙的黑暗角落中有一个雪人一晃,匆匆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

    永巷。

    漆黑的路上她听见风声呼呼如鬼哭,空气中一阵阵扑来恶臭,越走越深臭气也越发浓重。她看着眼前茫茫的雪夜,忽然脑中出现那曾经初见皇后的样子。

    她大腹便便,容色俏丽,依偎在李天逍身边,两人恩爱情深的样子。

    彼时她高高在上,而她华云罗不过是太子府无关紧要的姬妾罢了。而如今,她是罪妇,她却是整个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命运有时候巧得令人不寒而栗。

    云罗想着心中一颤,忽然前面刘陵低声道:“娘娘,到了。”

    软轿缓缓放下,她扶着刘陵的手走向那破败的庭院。有看守的嬷嬷拢着手,颤颤巍巍接过了刘陵给的赏银,嘿嘿笑着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破败的院门洞开,云罗忽然犹豫了下。

    “娘娘,人就在里面。”刘陵道,“娘娘小心一点。”

    云罗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刘陵低声叹道:“因为皇后自从获罪那一日开始脑子就有些……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奴婢生怕她会伤了娘娘。”

    云罗拢着雪狐披风,半晌才道:“有时候人疯癫了才能对从前的事看得更清楚。”

    她说着走入了破败的庭院中。里面就一间泥土夯成的破屋,风雪从已败落的缝隙中吹进去,若不是有人领路,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皇后最后的容身之地。

    刘陵上前,打开屋子,将宫灯提了进去。

    屋中亮起,昏黄的灯光为这毫无生气的破屋带来了几分生气,也带来了里面一声受到惊吓的尖叫声。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皇后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本宫没有罪!本宫没有罪!皇上抓错人了!不是本宫做的……不是!……”

    云罗走到了屋门旁,里面肮脏的土炕上蜷缩着一团人影。她头发披散,手上腰间都捆着沉重的铁镣。铁寮的另一头则牢牢钉在墙上。

    这就是皇后刘莞儿的下场。没入冷宫,铁镣加身,形同猪狗。

    云罗忽地有些心寒。

    床上的刘皇后似乎在惊恐之后辨认出来人。她从披面的长发中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云罗。

    终于,她认出了屋中的两人,呵呵冷笑起来。

    “本宫道是谁?原来是你啊!华云罗!”她拨开面前的乱发,坐在炕上,脏污的脸上笑得格外诡异。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道:“皇后,我今日来是问你一句,秋玲是不是你派的?”

    皇后嘿嘿冷笑,手中卷着脏污的乱发,道:“本宫以为你来是来看本宫落魄到什么地步的,没想到你却只是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秋玲是本宫的心腹。”她的眼中怨毒深深,嘶嘶沙哑的声音就如黑夜中传来的诅咒:“是本宫让她对你下毒的!哈哈!你想不到吧?华云罗你这个贱人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本宫略施苦肉计就让你上当了!哈哈……”

    云罗盯着皇后肆无忌惮的笑容,良久良久,她忽然问道:“皇后,那你可知道为何中宫会搜出那沾满人血的人偶呢?”

    皇后面上癫狂的笑容猛地僵住。她定定看着云罗。

    云罗嫣然一笑,柔声道:“那是我命人放的。”

    皇后脸上的血色猛地褪去。她尖叫一声,疯了似地从土炕上跃起,挥舞着双手拼命向云罗抓去,可是她四肢和腰间都绑着沉沉的铁镣,才刚向前冲了几尺就被牢牢拽住。

    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镣声响在寂静的寒夜中听起来分外刺耳。皇后喘着粗气,枯瘦的手指拼命抓向她。

    云罗静静看着她,皇后怨恨的眼睛通红通红,像是充了血一样可怕。皇后那样子像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撕碎一样。

    可惜,不能……云罗看着皇后,轻叹一声:“其实皇后这一计可真的是天衣无缝。挑选了一个不怕死的心腹,做了一场戏给皇上与我看。最后偷偷下毒,如果不是我身边的女官忠心,也许我也会步入阿离的后尘。”

    “只可惜,这计曾经成功过一次,却不是万试万灵的办法。”

    “我不是阿离,皇后也不是当年亲自设计的人。这计谋一定会失败。”

    最后一句落下,皇后猛地一惊,怔怔看着眼前面色清冷的云罗。

    她眼底的疯癫神色褪去,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