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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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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移向汪中通,却是丝毫不理会汪海的阴沉脸色继续说着:

    “大人是京中贵人,见多识广,这些舞姬美乐大概也入不得大人的眼,今日能见到大人,并陪大人一种游船赏玩,中通很是高兴,也无其他贵重之物可献,唯有一坛在中通及冠时,叔祖父送给中通的西域葡萄酒可敬大人一杯!“

    汪中通小厮很快端上来四个夜光杯,与一坛葡萄酒。

    汪海执起倒了半杯葡萄酒的夜光杯,他知道汪中通一直很珍惜这坛西域美酒,不仅仅因为是汪京玉送来的及冠礼,更是因为汪中能曾经对汪淑惠说过——小惠,这坛葡萄酒大哥给你留着,留到你出嫁的那一日。

    盯着夜光杯中殷红的葡萄酒色,汪海默默叹了口气,一个仰头,将手中夜光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因喝得过急,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汪中通看向汪海:“父亲且慢些喝,美酒虽只有一坛,却也足够今夜我们父子三人陪大人过个口瘾了!”

    汪中源早就垂涎汪中通这坛及冠礼了,可惜先前任他再怎么说,汪中通就像一只木驴,怎么也不肯取出这西域美酒来共享,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他这个大哥竟是舍得拿出来了。

    不管如何,先喝了再说!

    想罢,汪中源也一个仰头,将夜光杯中的葡萄酒喝了个尽,还啧啧有声道:

    “真是痛快!我及冠时,叔祖父就没有送我这么一坛西域葡萄酒,要是也有,那该有多好!”

    汪中通笑道:“叔祖父虽没有再送这难得的西域美酒给你,可也是送了一个承诺给你的,许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便与叔祖父说,叔祖父必定会尽力全了你的心愿,这个及冠礼,不是要比我好更多么?”

    汪海突然急了:“通儿!”

    汪中通不缓不慢地说完,转眸看向汪海:

    “父亲,怎么了?莫非是儿记错了,叔祖父不曾这般说过?”

    汪海瞪眼:“你……”

    汪中源不知汪中通与汪海父子间的暗涌,只觉得汪海又给汪中通脸色看,还恶里恶气地瞪眼,他不禁急忙开口,替汪中通证实:

    “父亲!大哥说得没错啊!叔祖父在我及冠时,确实是许给我这样一个承诺的!”

    提到这个,汪中源便不服气,虽说这承诺是叔祖父许给他的,但父亲说了,不许他随便乱用掉,往后南黎汪府有了难处,方可用到。

    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南黎汪府好好的,几乎是在南黎府横着走了,哪里会有什么难处?

    可偏偏连他的祖母也这般说了,他要敢不听,祖母肯定能断了他的手脚,连眼都不带眨的!

    想到汪大夫人的狠劲,汪中源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冲汪中通嘟囔道:

    “还不如一坛西域葡萄酒呢……”

    汪海猛咳一声,狠狠的瞪眼也从汪中通脸上移到不成器,气得他快吐血的汪中源脸上。

    汪中源初次被汪海这样毫无掩饰地狠瞪,汪海那似是要拆了他骨头的眼神吓得下面的话自动给断了,悻悻地垂下脑袋去,半晌不敢抬头。

    汪中通也被汪海暗下狠狠瞪了一眼以示警告后,同样将这个话题打住,反正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罗恭却是不由再看了汪中通第三眼。

    他想着汪中通这样不管不顾地帮他,且帮得这样明显,以西域葡萄酒引出汪京玉在汪中源及冠时,对汪中源许下的承诺来警示他,他不信汪中通会没有所图。

    汪中通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既拿捏住了汪中通的脾性,从汪中通见到葡萄酒时那如虎扑般的眼神,他便知道汪中源平日里定然是肖想汪中通手中的葡萄酒多时。

    而汪中通既然能将葡萄酒藏了三年,自已不喝,亲兄弟也不给喝的情况下,那这坛葡萄酒必定是留在什么日子里才喝的。

    汪中源心无城府,说话亦是口无遮拦,这一路陪同可见一斑。

    汪中通是料准了一搬出葡萄美酒来,汪中源必然会抱怨。

    汪中源一抱怨,汪中通便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汪京玉对汪中源及冠时所许下的承诺。

    这个承诺可大可小,但即是汪京玉亲口给汪中源的承诺,那么当南黎汪府有所求时,汪京玉必定会全力以赴。

    即使不能挽回整个南黎汪府,但在某种程度上护着南黎汪府,并对锦衣卫施压,对皇帝讨恩典,这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来,南黎汪府真是逃不过败落的一劫了。

    与铜钱知县案扯上干系,谋杀朝庭命官,倘若没有更深一层的内幕,那罪也是不轻的。

    倘若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内幕,那即是南黎汪府有除了殷国公府以外的靠山,那靠山临了为了自保,必然也只会舍弃南黎汪府。

    而这更深一层的内幕,倘若真有,那必定是巨大利益。

    能当南黎汪府靠山的人,必定手中早已有权。

    南黎汪府除了有一房是殷国公国的亲族之外,毫无权势,仅有财。

    那么南黎汪府谋权尚早,应当是谋势,而势无非是回到楚京这个政权中心,方能慢慢稳住势力,扩充势力,最终谋权。

    权,无非入仕。

    南黎汪府到了汪中通、汪中源这一代,仅有这两个嫡子,就不知道南黎汪府主要培养的是哪一个了。

    倘若由他来想,定然是汪中通这个难得通透的人。

    汪京玉贵为殷国公,见过的世面广,许多事情早已看得透,其城府亦不浅,也是汪家人中难得的精明,定然也会做出与他一样的正确判断来。

    可汪海却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放着汪中通这样好好的嫡长子不疼惜,反而对汪中源这样的浪荡子疼爱有加,意欲栽培,这样的糊涂眼注定成就不了大事。

    仅在南黎府做一名成功商人倒还可,倘若真到了楚京,大概只会给汪京玉拖后腿。

    至于汪中源,便不必说了,真正是个败絮其中的风流少爷。

    罗恭将手中殷红的葡萄酒饮尽,一旁的小厮很快给他添上,他端起半满的夜光杯对汪中通道:

    “大少爷的美意,本座领了。”

    领了,自然也不会白领。

    他会回报,回报汪中通真正所在乎的。

    汪中通听出罗恭话中真正暗藏的应承。

    他很高兴,高兴得有点手足无措,眼垂下去,隐隐有水光现出。

    再抬眼,汪中通已复了一张平常的俊脸,只是多了几分感激,同样端起夜光杯向罗恭敬道:

    “中通敬大人!”

    敬,也是谢。

    乐声不断,湖上舞不停,或起或落,忽明忽暗的莹光宛如湖面上的萤火,舞姬则像在水中精灵般,在湖面上尽情嬉戏飞舞。

    宴过戌时初,汪中通已醉趴在桌面,汪中源叫了他好几声,也没能将他唤醒过来。

    汪海适时道:“源儿,扶你大哥到水阁厢房歇息,再让人煮了醒酒汤给你大哥醒醒酒,省得他明日起来头疼!”

    汪中通有点讶异汪海突然对汪中通这般关怀,不过也没敢讶异太久,因为汪海一个眼刀飞过来,他便惊觉回道:

    “是!父亲!”

    其实并无需汪中源扶着汪中通到水阁厢房去,但汪海既然亲口吩咐了,汪中源只有听命的份。

    不一会儿,汪中源含着纳闷将醉成一摊烂泥的汪中通扶出湖上水阁,往厢房走去,身后跟着兄弟俩各自的贴身小厮。

    汪中源虽脑袋不太灵光,但这会他也瞧出来了,这是汪海想支开他与汪中通,应是有什么用意。

    汪中源不敢有违,只好努力将汪中通不断下滑的身体扶好,嘴里念叨着:

    “平日里瞧不出来,只觉得大哥你瘦瘦弱弱的,竟想不到这般重……哎哟,压死我了!你们大爷的!赶紧过来帮帮扶扶!哎哟大哥!你别溜到地面上去啊!地上脏,又凉……”

    汪中通并不是真醉,不过是顺着汪海的意醉了罢了。

    一路任汪中源边使尽力气小心扶着他,不让他滑落摔到地面上去,边嘴里叨叨地埋汰他重,边骂着小厮,却还提醒着他地上脏,又凉。

    汪中通听着眼眶渐热,嘴角不禁慢慢弯起。

    原来的湖中院被改建后,各院大都被打通,建成了整排的厢房,有的两两相对,有的错廊而对,有的只隔着一个花圃。

    汪中源扶着汪中通到的厢房对面再无厢房,是改建成水阁后唯二安静些,且独门独户仅有一间厢房的小跨院。

    就在这个小跨院的对角,也有这么一个小跨院,形成东西两边,各称东西跨院,是水阁里唯二独厢的院子。

    汪中通睡进的厢房是属于西跨院,汪中源刚放下汪中通,嘱咐了汪中通小厮好好照顾大少爷之类的话,便想出了厢房出西跨院,要回湖上水阁去。

    岂料嘱咐完,汪中源刚想走,便让横躺在床榻上像是醉得死死的汪中通抱住了胳膊。

    本来汪中源扶汪中通在床榻上睡好之后,因一路劳累,他又惯是金贵,从未干过体力活,扶好汪中通躺好,并替汪中通盖好被子后,他自个累得在床沿边坐着,不停地喘着气。

    嘱咐完,气也顺了些,想着该回去继续坐陪了,不料却让汪中通抓了个正着,汪中源不禁怔愣着瞧了汪中通好一会儿,末了他挥手让两名小厮退下。

    待两名小厮退下,并关上厢房的门后,汪中源试着挣了挣汪中通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却是丝毫不动,他苦笑道:

    “大哥!到今日,我才知道你醉死后,竟还有这样的毛病!看来下回你再醉酒,我得找到美人儿来扶你上床才是!”

    抱着个美人儿睡一晚,总要比抱着他一个大老爷们睡一晚强。

    汪中源正苦笑地乱想,汪中通想的却是不一样。

    他的醉酒,便是这一场水阁夜宴真正要开始的锣声。

    计划中并没有他与汪中源,汪中源又不是个机灵的,他不能让汪中源回去。

    倘若回去坏了事,汪海即便看在往日的疼爱对汪中源网开一面,可汪大夫人却是不会。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是再明白不过。

    在南黎汪府里,真正的狠人不是他们的父亲汪海,而是他们那出身清贵的祖母!

    汪中源一旦坏了大事,他们的祖母定然不会放过汪中源,即便那是她的嫡孙儿。

    该狠心下手时,他们的祖母也不会眨半下眼。

    汪中通不由又想到汪淑惠,汪淑惠有如今这般攀高偏激的心思,何尝不是在那一段曾有过服侍他们祖母的日子里形成的。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因为汪中通曾亲耳听到过,那些汪大夫人教导汪淑惠的金玉良言,及所谓的良苦用心!

    可惜他终究是没用的,他说不动汪淑惠放弃不该有的想法,只能透过讨好罗恭,希望罗恭到时候手下留情。

    祖母心大,父亲糊涂,祖父与叔祖父不知情,曾祖母更是早不理俗事。

    他只能尽自已最大的力气去挽回一些局面,希望结果不要太差,至少让汪淑惠活着。

    只要活着,那便好。

    至于汪中源这个兄弟,他反而不怎么担心。

    只要今夜的混水,他能阻止汪中源不去掺和,那么他这个兄弟便能保住,完好无缺地保住。

    汪中源扶着醉酒的汪中通走后,汪海与罗恭再次饮酒吃菜,听曲赏舞。

    只是葡萄酒毕竟仅有一坛,虽是不小,却也有喝光的时候。

    喝光之际,汪海让人撤下夜光杯,又让人搬上来难得的几坛佳酿。

    还未待汪海说出是什么陈年老酒来,湖面上瞬间传来尖叫声,然后是一声又一声的卟嗵落水声,像极了饺子下锅的声音。

    汪海很快起身,满面急色地走到平台护栏边去看发生什么事情。

    罗恭也随后起身,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他走到护栏边,与汪海同看着湖面上的混乱场面。

    无需罗恭说些什么,汪海已嚷起来:

    “快救人!快下水救人!那几个小女孩儿都不会水!赶紧把她们救上来!”

    倘若不是早知汪海心有不轨,罗恭大概还真的会让汪海此时这般情真意切的表演给糊弄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