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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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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手指:华蓉帮我问过当时的街坊邻居。说当时她妈就血糊淋漓地抱着她,一边哭喊我不想死。她就用手捂着她妈的肚子喊救命。后来邻居听见她喊声撞门进去的

    金手指:我都想不到一个人该怎么样才会在自杀的时候对自己下那样狠手。后来想想她母亲那时候大概已经有严重幻觉了

    金手指:肠子都要流出来了,医生来抬走两人的时候泉源不肯放手,也拽不开,只好就那么一起带上车

    金手指:我也不知道真假。说她还照常上学。同学怕她,还说她家闲话,她用凳子砸了人家头

    金手指:再后来的事我是从当年护士那里打听到一点。说是原本稳定了,但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她母亲又自杀。这次是割喉,当着泉源的面,血淋了泉源一脸,她才彻底崩溃了

    金手指:华蓉说她可能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住什么地方。说有一次她自己去小时候住过那附近,买了一堆碟回来。估计都是她母亲爱看的,还跟华蓉说发现一条很有趣的街道……把华蓉吓坏了。前不久的事。之前我也一直不知道她有这种记忆障碍。我妈不可能对我说,有可能我妈也不知道

    金手指:我不知道她到底忘记到什么程度。但我想应该就是忘记了一些细节吧,看她的状态她应该是对她心里拼出来的那个过去耿耿于怀

    刘主角:是我带她去的……

    金手指:嗯?

    刘主角: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所以忘记的吗?那以前有关系的事情是不是最好都不要让她接触?

    金手指: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治好她了。

    金手指:人太复杂了。心理学说到底就是门经验科学。它有道理吗?有的。它有特效药吗?不可能。每个人都不同,心理学就是一个大概方向,再多没有了。有可能你看一千个人,这一千个人的致病环境都是相似的,然后你找到一种好办法快速治愈,结果里面就是有一个人,病状都一样,但你就是怎么都治不好他……那时候你也无能为力了

    金手指:心理学就是这样。干这行的医生就是这样。有时候看好一个人你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庆幸。像发生奇迹那样

    金手指:所以其实我也帮不了你太多

    金手指:我知道告诉你点儿背景资料,然后就看你了

    刘主角:我怕我害了她

    金手指:你就开始退缩了?

    刘主角:要是因为我她变糟了呢?

    刘主角:我觉得她里面就是个玻璃小人

    刘主角:我以前看电影,有个角色得了病,捏个笔手指骨头就可能碎

    刘主角:泉源是那样的吗?

    金手指:那你干嘛去碰她呢

    金手指:玻璃人这么久都活下来了,结果出现一个爱她的人反而把她害死了,你觉得不讽刺吗?

    金手指:不是你想怎么爱她怎么对她好,是她需要怎么样的爱怎么样的好

    金手指:我突然觉得我怎么老觉得自己帮不了她了

    金手指:你别老想着怎么帮她,怎么拯救她,她根本不需要。其实你就别扯她后腿就行了

    金手指:我以前就扯过她后腿

    金手指:你自己想想,要是你身上发生这么些事儿你会怎么样

    金手指:算了你还是别想了,你这只蠢狗揣摩不来人类细腻的感情

    金手指:我想过

    金手指:我要是她早崩溃了,不可能像她这样还活蹦乱跳

    金手指:既然她还活得好好的,她就知道怎么医治自己

    金手指:你别问我了。你好好看她,你看她给自己配的是什么药

    金手指:你去好好求她

    金手指:喂才讲两句你滚哪里去了,恼羞成怒装不在啊

    金手指:刘蠢狗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金手指:开门开门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孙狸大人么么哒!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孙狸大人我爱你!

    金手指:一瞬间就变心了吗!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裂了啊!虽然我这么优秀但是你不能一秒钟就移情别恋啊!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我对你的爱是一种伟大的对丈母娘的爱

    金手指:感觉更变态了蠢狗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我知道了,我去求她好起来,她这么心软一定会好起来的

    金手指:我突然有点害怕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我会跟媳妇儿一起来参加孙狸大人你妈的婚礼的

    金手指:敢不敢不要把你妈的三个字连起来!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孙狸大人晚安~孙狸大人么么哒~孙狸大人我爱你~孙狸大人再见啦~

    金手指:……

    刘主角是真的主角:^汪^

    ···

    “别躲开,来见我。”

    电梯门缓慢打开了。

    泉源的心里充斥着愤恨以及愧疚。

    这些情感太强烈了,以至于她觉得眩晕。

    她讨厌也害怕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

    她不断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做不到。

    泉源其实已经并不是想对刘云发火,只是那些令她无所适从的情绪没有地方排遣,不由自主就想要向身边人发泄。

    她有经验。

    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刘云……”泉源虚弱地说:“你让我走,明天再来找我。”

    “你要丢下我吗?”刘云没有放开她的手。

    感应到人类体温,走廊上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

    泉源垂着眼睛:“既然你知道我过去的事,就应该知道我的情况,今天到此为止,对我们都好……”

    “但你不知道我的情况。”刘云说:“我知道我不应该打听你。这样做会惹你生气。我想你也没有想过我会对你这么不体贴。所以就像我打听你之前其实不怎么知道你的情况,你也不知道我的情况。我得告诉你。”

    泉源想对她大喊。

    这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交易,不是你调查了我再把你自己剖白给我在就公平了的事情。

    “我现在不想听。”

    “我请你看一眼。”刘云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她走,“这里是我家。你问过我是不是缺钱花。我不缺钱花。我有财产,但是现金不多。月末的时候是会有点紧张。我的存款工资都拿来供这套房子……你看一眼。”

    刘云虽然还是那样强势地阻止泉源离开,但神情态度里却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她错在哪里?

    泉源不断这样问自己。

    你觉得她做得不对,然而她错在哪里?

    你觉得她没有尊重你,但如果两个人要共同生活,就不能埋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秘密。

    那些话你必定开不了口,那么她自己去弄明白有什么过错?

    如果她是个陌生人,那么你可以谴责她冒犯你,侵害你的*。

    但她爱你。

    你也回应她的暗示。

    并且你同样已经对她产生恋爱的情绪……

    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同你在一起。

    泉源不断地、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做这样的暗示。

    爱是包容与迁就。

    是妥协和改变。

    是两个人从南辕北辙变得融洽和谐。

    所以……

    ——我该放下这些情绪。

    她仿佛催眠般对自己说。

    ——该放下这些情绪,该包容迁就妥协改变,因为我想跟她在一起。

    泉源不去想一旦两个人相爱,那么包容迁就妥协改变都应该是不由自主,甘之如饴的……她是个太重承诺的人,她认定自己回应了刘云,所以这时候绝对不能反悔。

    而且为什么反悔呢?

    泉源在心底质问自己。

    为什么反悔?只因为被她发现你的过去并没有多么光鲜亮丽,只因为她想给你治那道烂伤,甚至她都没有嫌弃你。

    对于泉源来说,刘云显然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这是她绝对不可能打败,也绝对不敢反抗的“敌人”。

    刘云看出她的改变,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刘云从不想她这样委屈,也从不想她像个随时都要拯救世界的英雄般做出牺牲……但刘云明白,这是重要的一步,不能够心软。

    泉源每一次付出情感都好像献祭的圣徒一样……只有她认为自己付出足够多,她才会得到安全感。

    刘云并不介意在泉源的身上消耗时间。

    她爱着她,那么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年又有什么呢?如果时间有效,她可以慢慢地等待她一切变好。

    可是刘云明白,对于泉源来说时间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泉源太自卑了。

    时间会把她磨得体无完肤,最终碎成一堆砂砾。

    甚至砂砾都是好的。

    无尽的自我怀疑会使泉源仿佛尘埃般卑微。

    不能怜惜她,只能对她下猛药。

    刘云拽着泉源的手腕走出去。

    泉源不再试图说服刘云,变得十分主动配合。因为她认定这是自己欠刘云的。

    因为僵持时间太久,感应灯已经熄灭了,电梯门也恰好合上。虽然有楼下路灯隐约的辉光,但猛地失去最近光源,视野变得晦暗难辨。

    刘云带着泉源往前走了两步,感应灯再次亮起来了,发出轻微的啪的声音。

    “那是我家。”

    刘云伸出手指着前方。

    泉源首先看见的是一段斑驳走廊,同这住宅楼簇新维护良好的整洁格格不入。然后她看见深色大门上一些奇怪的痕迹。

    同样斑驳难辨。

    有砂纸摩擦的痕迹。

    地上与周围墙上还隐约可见漆红色粉末。

    ……这样一来泉源又发现地上也满是没有处理干净的红漆的痕迹。

    泉源惊疑不定。

    脑海中深藏的过去又开始蠢蠢欲动。

    刘云却更紧地攥住她的手腕。

    “要走近些看吗?”

    虽然发问,却没有等泉源回答,而是拉着她继续前行。

    “再走近些看吧。”

    一步、两步……

    泉源看清了那扇漆色斑驳的门。

    门上暗伤般隐约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

    死

    同性恋

    ……

    在泉源分辨出来这些字迹的那一刻,漆红色仿佛血液流淌起来。

    触目惊心的红色铺天盖地。

    泉源仿佛跨越时间,她孤零零站在走廊上,墙上地上是血迹一样的红漆,门上的字迹刀子般锋利。

    同性恋去死

    “刘云……”她声调颤抖。

    刘云也并不比她镇定。

    刘云在紧张,在颤抖。

    那只紧握她的手已经汗湿。

    感应灯又在这个瞬间熄灭了。

    黑暗笼罩。

    泉源的脑海中却清晰无比地映照出光芒消失前一秒里所看见的——刘云那双前所未有寂静与暗沉的眼睛。

    在晦暗中,刘云干涩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我的过去。”她轻笑了一声:“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