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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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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前。

    赵玉滢噗通掉进池塘里,扑腾了两下,就发现自己身体很轻,不用挣扎就能漂在水中不沉。稳定了心神,抬头看头顶上都是碧绿的荷叶,鼻间嗅到的都是荷叶的清香味,那么清新而美好,不由手脚并用的划到荷叶深处,顺着水流,没多久就到了对面的池塘边。

    文府的后花园十分精致,池塘是半月形,每逢春夏就见荷叶垂立、间或粉白芙蓉盛开,又是美景,又正好隔开了内院外院。等赵玉滢笨手笨脚的爬上岸,还兴之所至的折了一顶荷叶,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出了一年以来生活过的小小田地。

    浑身湿漉漉、举着一顶宽大的“荷叶帽子”小女孩沿着石子小路走来走去,路上不是没有人撞见,只是所有见过她的小厮、仆役都很奇怪,低着头垂着手,连眼角都不曾斜瞟一下,只当她不存在。她走累了,坐在一株垂柳下,手托腮默默发呆。

    迷路了?

    是吧?肯定是的。

    怎么回去?回得去么?

    几个没有答案,或者说早就心知肚明的答案来来回回。

    真讨厌这种无意义的纠结啊!

    抬头看了下天色,似乎不早了啊?怎么还没有人发现她没沉在池塘里呢?就和事前没有调查她会游泳一样,哎,真是叫人无话可说了。

    赵玉滢摇晃着荷叶帽子,无聊的举在头顶。忽然,她眼前一亮,那个身后跟着两个书童,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小小少年,不是文清是谁?连忙小跑过去,一面“蝈蝈、蝈蝈”叫个不停。

    文清一怔,看清楚了这个意外闯来的小女孩,奇怪问,“佛喜,你怎么从内宅出来的?母亲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

    “嘻嘻”。赵玉滢歪着头,更加用力的摇晃着荷叶,“蝈蝈,我摘的,好玩不?”

    跟五岁的女童说什么道理问题啊?文清无奈的摇摇头,同时牵着胞妹的小手,“好玩,好玩。你都快是大姑娘了,怎么总是念叨着玩呢?大姐在你这个年龄已经会诵三五百首诗,一笔正楷更是写得有模有样……”

    话未说完,就想起亲生母亲秦氏,可不是出身什么齐国名门,是不会写字的。而妹妹被母亲以死威逼,从祖母那里夺了抚养权后,肯定也是没人教导她念书写字。文清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佛喜,跟哥哥说,你现在认了几个字了?”

    看着小丫头那迷惘的眼神,他暗想,认字写字也不是一日之功,他不想胞妹变成睁眼瞎,就得付出努力——

    “乖,以后跟着哥哥认字好不好?只要你听话,哥哥就把自己的玩具给你玩!”

    “什么玩具呀?”

    “很好玩的哦!”

    文清本来的打算,是立刻带着妹妹回内宅的,免得母亲担心。因为在意妹妹的“读书认字”,就改变了注意。带着佛喜去了自己的院子,同时打发人去内宅说一声。

    哪里晓得,他派去的人正好遇到文府十年难得一见的打板子。大部分人都去看热闹了,就耽误下来。

    文清是文家西府的长子,又是嫡出——说到这一点,男女差别太大了。几乎没有人敢在文清面前提起秦氏的种种,除了他的地位不可动摇外,嫡亲祖母安定长公主的全力支持也是一大原因。

    他刚满十岁就有了独自的院落,落春园,院子里没有丫鬟侍女,一应的小厮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手脚伶俐、忠心耿耿。文清领着胞妹到了自己的书房,别看他年龄不大,可这书房里的书,是七八十岁老书虫也要艳羡的。满满的书架,上上下下全是书籍!

    “蝈蝈!”

    赵玉滢依旧不肯放弃手里的荷叶帽子,撅着嘴被哥哥抱在宽大的扶手椅上坐稳。文清怕她坐得不舒服,又拿了三四个靠垫,放在左右。

    “随便挑一本简单的吧?母亲那里教不了,祖母又不在乎女孩,妹妹的启蒙万一耽误了岂不是遗憾终身……有了,就是这本吧——氏族志!”

    一本泛黄的手抄《氏族志》,成了文清给妹妹的启蒙读物。

    翻开第一页,少年徐徐的声音那般动听——“何为姓氏?姓为‘别婚姻’,氏为‘明贵贱’。人一出生,就定了生老病死、穷富贵贱。从姓氏就能看出来。我们文氏祖上为上古周帝的文官,以官职为姓,可见文氏一开始就是身份贵重……”

    半个时辰的教育时间不算长,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之后,文清又手把手教了妹妹写下两个字,“佛、喜”。

    “记住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你就是文佛喜,知道了么?”

    文佛喜仔细端详写在白色熟宣的两个大字,又看了看手上的毛笔,稀罕的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嘻嘻笑了。圆润的脸颊,配上露出的米粒般大小的牙,非常可爱。

    文清看到妹妹的可爱笑容,心里头暖洋洋的,又想教“素卿”二字,随即想到贪多学不精,以后时日还长着呢,一天学两个字就够了。朝外看了下天色,快到定省的时间了,这才牵着小妹的手,慢悠悠的向内院去。

    而这个时候,因文五小姐失踪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该打死的,不该打死的,都没了气,被人抬下去了。秦氏想到自己终究保不住女儿,痴痴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而那边安定长公主,也刚刚压下两个下人被打死的愤怒,转而满意终究弄死了冒牌货。

    文清牵着佛喜的手进来请安,惊呆了所有人。

    安定长公主目中喷火的盯着过来磕头的小女孩,手指捏在罗汉床扶手上,险些捏断了!过了好久,才忍下,

    “清儿,你怎么和她在一处?”

    “回禀祖母。佛喜今儿淘气,甩开丫鬟嬷嬷们,偷偷跑出内宅。孙儿本来该早一点带她来请罪的,只是想着佛喜毕竟是孙儿的亲妹,她犯了错,孙儿要第一个教导她认识错误。所以肚子说了好久,哎,她太小了,懵懵懂懂的,孙儿说得口干舌燥,才让她明白规矩,戒她下次不敢了。请您责罚。”

    安定长公主悠悠叹了口气,伸手让大孙子靠近,“你道她小,不懂事。可知她今天一个淘气,就要了十二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