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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第1999章 番外:计中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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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他的儿子,就算是他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他的儿子。他从未真心真意想要杀死他。说到底,他无非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而已,询儿,他懂得什么?

    拓跋宏挣扎着起身,扬起手臂:“叫胥吏进来……”

    送信的胥吏进来,跪在地上,声音结结巴巴的:“小臣参见陛下……废太子……他企图逃离,所以……所以被乱箭射死……”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当初他盛怒之下,的确是下过处死询儿的命令,但是,并未规定时间。这种情况之下,当然不会有人敢擅自替陛下做主,三两日就把废太子给处决了。

    但是,谁会知道询儿居然逃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干嘛逃跑?

    连宽恕他的借口都没了。

    事情原本还有转机,三五个月之后,朝上自然会有大臣们为他求情开脱,他也好有个顺水推舟,就算做不成太子了,做个富贵闲人,快活一辈子也不错。

    岂料。

    几个月的时间里,先后死了两个儿子。

    一个是头生子,一个是最后的小儿子。

    拓跋宏躺在床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咸阳王明显地察觉他头上的白发迅速地增多了。

    “拿来……拿给朕看……”

    一封密函。

    “不是这个……”

    胥吏一愣,一怔,又回过神来,取出一件信物给他。那是废太子的信物,一柄匕首。这是他8岁生日的时候拓跋宏赏赐于他,削铁如泥,希望他做一个勇武的鲜卑男子。

    结果,他用这把匕首逃跑,又被乱箭射死。

    拓跋宏看了半晌,只挥手,让众人退下。

    胥吏退下了。

    咸阳王也跟着退下,无声无息的。他走到门口,却忽然听得皇兄的声音:“是谁要故意置询儿于死地?”

    咸阳王心一跳,回转身,跪倒在地。

    “皇兄,是臣弟没有保护好询儿的安全,臣弟罪该万死……”

    “保护他还有什么意思?唉……去罢,去罢……”

    他没有再说什么。

    咸阳王出去的时候,老太监帮他关上了房门。

    里面,传来他重重的咳嗽之声,一口血便喷出来。

    送药的老太监惊呼:“陛下……陛下……您……”

    他摇手阻止了这忠心老仆的呼叫。

    “得马上传御医……陛下,这可不行,您必须静养……”

    “传令下去,加速赶回洛阳。”

    “陛下,您已经熬不住了……”

    “回去再说。”

    老太监连奉劝都不敢了。

    “传高闾和谢贤二人。”

    “是。”

    这是拓跋宏病中第一次秘密召见大臣。二人一看到他的光景,不觉大惊失色。短短几天,这个曾经雄姿英发的皇帝已经颧骨深陷,两鬓斑白。

    二人跪倒地上。

    太监把密函交到他们的手上。

    二人看完,交换了一下眼色。高闾是几朝老臣了,也不转弯抹角,直言不讳道:“陛下,废太子忽然被乱箭射死,显然是幕后主使人怕陛下见了他,供出人来。”

    谢贤也道:“废太子唯一可以争取的便是陛下的恕罪。他一个孩子,怎会忽然滋生逃跑的念头?”

    拓跋宏强支撑着坐起来,他的颧骨上一斑红痕,仓皇一如鬼魂。“传令下去,今日就启程,速速赶回洛阳。”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您现在不宜赶路,必须休养为宜……”谢贤比高闾善于言辞,但见拓跋宏心意坚决,他便换了语气,“陛下也知这是有人阴谋捣乱。显然,对方不但是想除掉前太子殿下以绝后患,但是,最大的目标却不是前太子……”

    “那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目标?”

    问话的不是拓跋宏,是高闾。

    谢贤不慌不忙:“他们显然是嗅到了危险,从方山的刺杀未遂到暗害小太子,这之间一定有极大的联系。如今,他们知道陛下身体欠佳,却能推测陛下心情,很显然一闻听这个噩耗就会马上急于赶回洛阳。双重打击之下,让陛下身心交瘁,病情加重,自损龙体……”

    高闾本就在着急要如何才能劝说这个执拗起来脾气十分可怕的皇帝,但听得谢贤这一席话,方知道南人诡诈并非是浪得虚名。

    谢贤本是个正人君子了,为人也还算敦厚。但是,高闾自己可说不出来他这样的话。

    拓跋宏何尝不知这是变相的激将?但也是事实。而且,他心中还比谢贤更加清楚。

    宫廷恶斗,谢贤等外臣岂能知晓?他无非是猜测那拨鲜卑顽固人马因着拥护废太子不成,用了什么手段要鱼死网破而已,哪里清楚其中诡谲比这更加凶险十倍?

    但察陛下神色,又觉他对自己这番心意已经有了了解和洞察,心里舒一口气。

    “据说此地也有民间高手郎中,臣等去访来,替陛下看看。事以至此,也不急于一时,陛下还是先休养好精神,容后处理再是。”

    拓跋宏长叹一声,只让他们退下。

    事情的真相早就呼之欲出,他只是不敢相信。

    甚至不是不敢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接受。

    他轻衫裘马,独自出门。

    外面风景甚好。风和日丽,天空明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但见一灰色袍子的妇人,盘发,端正,不苟言笑,脸上显出沧桑的落寞。她站在蓝天白云之下,看前面一大堆嬉戏的孩子。

    孩子们多达十来个,六男几女……当然,这之中有些女孩儿后来死掉了。

    但是,此刻他们都活泼可爱,奔跑跳跃。年龄相差不大,阶梯似的,其中好些男孩子还是同年,出生只相差着月份而已。

    此时,他们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打弹子,游戏,吃零嘴……对面的中年妇人,是他们的母亲。

    大家玩累了,四面八方地跑到她身边喊她:“母亲……母亲……”

    一个个的声音,都是怯怯的,仿佛对她颇为忌惮——拓跋宏本想用敬畏二字——但一转念,认为这是忌惮。

    孩子们不懂掩藏心事,敬畏和忌惮是两回事情。

    如此多活泼可爱的孩子,作为一个慈母,她本该是多么喜悦亲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