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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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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宁坐在铺着大红交颈鸳鸯绣花薄毯的锦烟蓉覃湘妃榻上,杏儿拿了个石青金钱蟒引枕让安宁靠着,问道:“太太,老太太赏下那些摆件可是要用上?”说的自然是那些老太太赏下来的个个寓意招子生子的摆设,物件当然都是好物件,老太太私房里面的东西再差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安宁心想她这还没怀上呢,老太太就急不可耐了,要是怀上了还不知怎么样呢。不过那些物件看着也忒是显眼。旁人若是知道了无非是说老太太盼孙子呢,但到安宁这儿就不一样了,要是她怀孕生了个儿子也就算了,若不是岂不是落的旁人笑话。但老太太意思不能忤逆,安宁只挑了几样不大明显的让下头人摆上,其他的挑几件摆在不大明显的角落里,剩下的就让杏儿收到库房里。

    碧水从外面匆匆进来,趴在安宁耳边嘀咕了几句,安宁挑眉,“你听清楚了?”

    碧水迟疑,道:“婢子离的远听的不大真切,只听到这几个词。”

    安宁笑笑,说道:“怕是你没听清楚罢了,这件事我自有思量。”

    碧水自然懂安宁的意思,恭敬的应下了。

    大姑娘的院子,大姑娘的奶嬷嬷正哄着大姑娘睡午觉,砚香在外间守着做针线,其他的小丫鬟守在门口守门口,墨香嚷嚷着进来,冲着砚香道:“砚香姐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花样子?”

    砚香瞪了她一眼,道:“小声些大姑娘好不容易被王嬷嬷哄睡了,吵醒了姑娘小心你的皮!毛毛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说着还往里间看了一眼,舒了一口气,“幸亏没吵着姑娘,不然陈嬷嬷还不给你排头吃!”

    墨香一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陈嬷嬷不在。凑到砚香跟前拉着砚香的胳膊撒娇:“好姐姐,我这不是着急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跟陈嬷嬷说呀。陈嬷嬷不在呀,她不是一直守着姑娘的么,去哪儿了?”墨香拉了个凳子坐下来,把藏在身后的花样子拿出来递给砚香,小声的问道。

    砚香接过来放起来,一边做针线一边道:“还能去哪儿,去那位那里了。”

    “砚香姐姐说的是友蓉么?”墨香指了指西边,摸了摸鼻子,“友蓉她最近怎么了老是惹陈嬷嬷生气?我偷偷听小歌说陈嬷嬷在友蓉房里发了好几次的脾气,我看友蓉还挺老实的啊。”

    砚香冷哼了一声,道:“她老实,老实还能爬上老爷的床!以前太太在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老实的才把她开脸给了老爷,还自己掏银子给她补成姨娘的分例,还破了规矩分了单独的院子。就把心给养野了想要抬姨娘吃香喝辣的呢,陈嬷嬷打从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现在更不顺眼。如今新夫人来了夫人重规矩虽不说克扣月例,但分例什么的都照着规矩来,这次给宋姨娘抬了姨娘,单就没友蓉什么事,她日子可不就更难过了,这不就是报应来着。”

    墨香吐了吐舌头,“嘻嘻,砚香姐姐我是觉得陈嬷嬷找友蓉发火也没什么用啊,太太也回不来了。”

    一缕线用完,砚香打了个结,把线咬断,白了墨香一眼,道:“这话可别让陈嬷嬷听着了,陈嬷嬷可不是嫌友蓉太不争气,老爷不是个好色的,还重规矩,每个月到姨娘房里的时间本来就少,友蓉再不争气点说不定一个月都见不到老爷一面。现在不同于以前了,现在管家的是夫人,上次因为大姑娘生病的事夫人对陈嬷嬷的观感就不大好了,再加上陈嬷嬷还是以前太太的奶嬷嬷。虽夫人大度,但心里肯定不大舒服的。唉,像我们这些原本是太太身边的就不大好做,你且稳重些,别像以前毛毛躁躁的了。”

    砚香叹了一口气,陈嬷嬷是什么想法砚香都能猜出几分来。她原本太太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后来被抬举到大姑娘身边伺候成了一等丫鬟。太太当初看上同为二等丫鬟的友蓉是看重友蓉是个好生养的,要是能怀上太太的意思就是抱过来养,没想到太太还是去了。友蓉这几年肚子都没半点动静,现在夫人嫁进来了,陈嬷嬷就着急了起来,虽说陈嬷嬷还是为大姑娘着想,但砚香是在心里觉得陈嬷嬷有些老糊涂了。背地里说现在得夫人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断比不上太太,但她这几天观看夫人作为,端庄大方,行事作为都是大家风度,差不了太太去。听老太太院子里的要好的姐妹说,老太太私下里夸了夫人好几次,今个还赏了好些东西给夫人,老爷连着几夜都宿在夫人院子,给足了夫人脸面。若是夫人一举得男,那地位再无人撼动了。只是陈嬷嬷被往日种种迷花了眼,看不真切,早晚会出事端。

    墨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笑嘻嘻的应了,道:“砚香姐姐,我回去了,下次再有好看的花样子就给你拿过来。”墨香跟砚香不同,是家里穷养不起才被人牙子卖到张家来做丫鬟的。

    砚香点头,又从簸箩里拿出来另外一缕线导起来,心里估摸陈嬷嬷要回来了。

    墨香走了没多大会,陈嬷嬷就从外面阴沉着脸回来,两条法令纹看起来更深刻了,看她过来的方向可不就是友蓉现在得院落。门口传话的小丫头远远的看到了,端正着站着生怕是陈嬷嬷一个不高兴就给顿排头吃,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陈嬷嬷从外面进来,见到正在做针线的砚香,往里屋探了一眼,问道:“姑娘可是睡着了?”

    “王嬷嬷哄姑娘睡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砚香给陈嬷嬷倒了一杯茶,一边递过去,一边回答。

    陈嬷嬷接过茶,喝了口,想到之前的事忍不住冷笑几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左右不过几两银子买过来的丫头。要不是太太抬举她能有今天,说什么一切听夫人吩咐,看这才几天心就被新夫人拢过去了,全然忘了当初太太是如何对她的!还不就是个下贱胚子,若不是太太心善她还不知被人牙子卖到哪儿去了呢。真真的狼心狗肺,心大了去!”

    砚香心想怕是陈嬷嬷被友蓉气坏了,听着陈嬷嬷的话砚香在心里叹口气,友蓉又是个容易的了。原本太太体恤,自己掏银子给她补成姨娘的分例,还破了规矩有她单独一个院子,各方见友蓉是太太的人多少都给些面子的。如今太太去了,新夫人当家,个个都得按规矩来。友蓉不是家生子,府里也没老子娘帮衬,听说她老子娘还三五不时的来找她打秋风,就算是姨娘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三两银子,各方的打点不都得花钱的,也不会剩下多少,更不用说现在通房丫头的月钱满打满算还不到二两纹银,剩下的就更少了。不过俗话说牛不喝水强按头,要是友蓉不愿意,旁人怎么逼迫她都没用。

    只沉默着听陈嬷嬷说上几句,就听得里屋的动静,大姑娘醒了。

    陈嬷嬷讪讪的闭了嘴,进屋去伺候大姑娘了。砚香将针线放在黑漆嵌螺钿红梅花开四方盒里,领着几个小丫鬟进去了。

    大姑娘是早产儿,带着从娘胎来的不足之症,因为是张清和和陈氏千盼万盼的,就是个姑娘也当掌中宝眼珠子一样疼宠着,单为了大姑娘的病扬州的名医都请遍了。虽然身体被调养好些了,但平时还是娇弱只能温养着。

    张瑶早先没了娘,即使有爹爹疼爱。但周围的人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再加上大姑娘心思有些敏感,对安宁的到来那是万分的排斥。她有娘,才不要叫别的女人娘,还缠着张清和哭着闹着不让张清和二婚。

    尤其是陈嬷嬷还在跟前说些老爷娶了夫人,以后生了儿子,这家里就没了大姑娘的立身之地,老爷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太太云云的。大姑娘心里对安宁的厌恶更上了一层,头一天去请安的时候还很不甘愿,都没有开口叫娘或母亲,跟其他一样叫夫人。即使爹爹还是对自己一样疼爱,还是去不了大姑娘心中对安宁的不喜。

    大姑娘却记得了自己生病的时候握到的软软的手,暖暖的香香的像梦里娘的味道,还有夫人会温柔的摸自己的头顶,笑的也好温柔。小孩子本来就是敏感的,大姑娘能感觉到安宁释放出来的善意,即使陈嬷嬷再说些有的没的,心里还是会想笑的那么温柔的夫人才没有那么坏,不知不觉的中天平就会慢慢倾斜。

    “姑娘,厨房上做了姑娘喜欢的莲子红枣雪梨银耳汤,要不要用些?”大姑娘的奶娘王氏问道,王氏是当初陈氏千挑万选出来的奶娘,人是个老实的。三十来岁,穿着蓝布衣裳打扮洁净,说话也算爽利。

    大姑娘点点头,立马就有丫鬟到厨房去端莲子红枣雪梨银耳汤来。

    陈嬷嬷在一旁站着看着大姑娘欲言又止的,大姑娘就假装没看到,又不知这回陈嬷嬷又要跟自己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