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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02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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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白无故的圣眷只会引来四面八方的探究、嫉妒和不平, 根本不会为其增加多少荣光。身体中流淌的血脉, 早已在一个女子出生前就决定了她的出身,这是自古至今, 百年成豪门、千年成世家的规矩,不是能够刻意去改变的。也难怪她见到贵重的谢礼会避之不及、接到晋封的旨意,仍旧面无喜色……

    止澜殿顶部中央的硕大夜珠, 将半扶在案几后的这位年轻帝王, 一半身躯照的极为清晰, 另一半却因站立的角度隐藏在黑暗中。想到密函中提及的齐家众人,似乎从家中出了县主之后, 便对原先视若无睹的齐家偏远,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本来几乎无人踏足的地方,如今变得络绎不绝。虽然不想承认, 但陈樾心知, 他的一系列举动,应当是给那小姑娘添了不少麻烦。

    对于男子,有德才之人, 可顷刻升为朝官、委以大任;善于弄权、胸无点墨之人, 陈樾也可在查实之后严厉惩处。他回宫不过六年, 自去年登位后, 对于朝政方面的掌控已经得心应手, 但对于女子,他也从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软也不得、硬也不得。

    “实在麻烦,倒不如接来宫中……”他心中在看过密函之后,就有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感,此刻在这空旷的止澜殿中随口一言,已经失了往日的严谨。

    徐公公一愣。他是从少年时期的圣上回宫后才一直跟随着的,原本也不过是个东宫小太监,如今却能在后宫近侍中爬到高位,与他的性格脱不开关系。他这人最大的好处是,从来不会企图反驳圣上的旨意,反而在听到旨意的那一刻,就在研究如何施行的方法。不必问也该知道,齐家那少女对于圣上来说,格外特殊,甚至极有可能会成为服侍圣上的第一个妃嫔,懈怠不得。

    说起来,能让素了二十五年的圣上,想起这么一茬,徐公公还是颇为欣慰的,他笑眯眯道:“这……陛下是该尽早成婚了,白郡那位虽身份差了些,够不上宫妃的资格,却也没什么大碍,若陛下喜欢,先接进宫来,再逐级晋升……”

    成婚?陈樾喉中一动,下意识想到了小姑娘较之同龄人……发育得格外引人注目的身段,但事实上,他并无……觊觎齐氏女郎的念头,若是贪恋美色,他后宫中早已妻妾成群,岂会如现在一般荒芜,想到先帝此前的荒淫之乱、和许多宫妃那对他使起来残忍、阴毒的手段,年轻的帝王脸上骤然阴沉下来,过了片刻,却不知为何又迅速闪过一道羞恼之色。

    他内心的动态显然要比外在的表现复杂得多,终于忍无可忍下衣袖一甩便跨步向着殿外走去,“朕不是那个意思!”

    “啊?”徐公公傻鹅一样抬起脖子,仰视圣上迫人的背影埋头追了上去,心中默默思忖,不是那个意思?那接入宫中,还能有别的意思?

    与远在都城的新帝一般,心头压了一桩大事、几乎难以入眠的人,白郡齐家也有一个,那就是齐家大房的主母刘氏,更巧的是,两人的复杂心境,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刘氏在妆奁前坐了一夜,花钿涂了又洗,翌日清光见晓时,额上已留了一片红印子,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乎是直接敲打在刘氏心尖上,叫她恍惚了一整夜的精神振奋起来,那门从外头被人一推,进来个五十多岁的嬷嬷,屏息将门合上,这才悄声道:“夫人,有消息了。”

    “他答应了?”刘氏几乎要拿不住描笔,将它拍在案上,自从刘家落败之后,掌家的成了向来与她不甚亲和的庶长兄,她与娘家的关系就逐渐疏远了许多,如今为了多年前的一桩姻亲,又求到了她那庶长兄身上,实非她愿,但她既不想让偏院的小孽种好过,又不愿浪费她那张脸、为齐家多谋些福利,只得舍了脸面派人前去,也不知能否成功。

    那嬷嬷点了下头,脸上却无兴奋之意,只欲言又止。

    “怎么?”刘氏皱起眉。

    “舅爷是应下了,帖子也递到了洛平候府,可又被退回来了,那府中人说既然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不是旁人能拿来混淆的。”嬷嬷迟疑道。

    显然新帝动作太大,叫洛平候府也跟着暗暗关注了齐家,于是很快发现了齐蓉是妾生女的事实。

    人家哪里是怕陛下怪罪,分明是嫌弃齐蓉妾生女的身份,顺便还言语中挤兑了一番刘氏企图李代桃僵、不要脸到了极点。

    或者说,刘氏的娘家早已没了昔日盛景,齐家上下也难找出一个可堪大用的子嗣,洛平候本就意欲退亲,眼下终于抓住了齐家的把柄,认为有了个绝好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恢复自由身。因此就连刘氏这等欺瞒犯上的作为,也被轻易的原谅了。想来自此之后,齐家和洛平候府,将再无任何所谓的姻亲关系,而两家之间多年来的互送年礼的来往,只怕日后都不会有了!

    “这扫把星!”刘氏心中恨极,咬牙切齿之下,简直要七窍生烟。刘氏千算万算,都想不到齐蓉的身份,会因为被晋封县主一事,暴露的那么快,直接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知道当年她与老爷将嫡女之死隐瞒不办,不就是为了与洛平候府的这点来往?不就是为了让白郡城的世家认为,齐家的后台,是大名鼎鼎的洛平候府,任何人想动齐家,都最好悠着点,可眼下就因为齐蓉这一颗老鼠屎,将齐家和都城的那一点联系切断了,岂能不叫刘氏气恼?

    此事若是被老爷知道,还不知会如何受罚,刘氏牙根一颤,“不行,齐家女子中必须得有一个,进入洛平候府,做不成姬妾,就是个通房侍婢,那小孽种也得过去。我再是厌烦她,也不得不承认在齐家、就算整个白郡,都没有如她一般颜色好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只要洛平候见了她,必定会想占为己有,届时齐家在白郡城的地位,才可保持不变,甚至尤有可能,更上一层……”

    如果在今日之前,刘氏还是对齐蓉满怀恶意,企图将她嫁去洛平候府为妾,像她那胡姬娘一般任人磋磨、又无处可逃。那么得知了洛平候府拒婚的消息后,她却在心中不断咒骂这小孽种的同时,又开始巴不得齐蓉能生得再美一点。涂上时兴的妆容、穿上价值昂贵的衣料,最好哪怕站在人堆里也能让人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直至被洛平候一眼看中。

    都城中流传的洛平候是英俊无匹,却也十分重色,对方身旁的丫鬟婢女,大都清秀可人,有的更是姿容不凡,这样想来,齐蓉进入侯府的机会,还是有的……

    刘氏再一次踏足偏院的时候,已经是多日后的下午,这段时间从大房私库中流水一般的送来了许多精美食材、世家美衣,甚至还有一些柔发和护肤的保养品,让阿蓉身边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有些奇怪,就连宫里头来的两个嬷嬷,也对刘氏近来态度的剧烈转变,感到十分违和,只有阿蓉根据此前大堂姐齐佳说过的那一番话话,隐约猜到了刘氏所作为何。

    她大概,还是不曾脱身过去。拼尽全力消除了白郡城郊的青州贼匪隐患,最终也躲不开命运的结局。刘氏这么一出,明显是已经与洛平候府取得了什么联系,要将她送去嫁人,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刘氏前世到底没有送她这么多好东西,也没有态度如此和蔼可亲过,甚至亲自前来她所在的偏院,言笑晏晏、心平气和的与她说了两个时辰的家常话,直言她在庄下受了苦、日后不必再过那样的日子,最终盛情邀她跟随命妇一同去五佛山祈福。

    新帝登基方一年,除了西边的匪祸,可以说四海升平,因此前往五佛山祈福之人,几乎但凡朝中重臣与世家命妇、嫡女,都会在列。

    实则按规制来说,庶女是不该出现在其中的。但是按身份来说,圣上亲封的县主,又是高于庶女、几乎等同一些京中小官的嫡女身份。

    阿蓉觉得刘氏为了让她参加五佛山盛会,殚精竭虑了那么多,绝非出自什么好意,但其一她无法反抗主母的安排,庶女理应从主母的命令,这是孝道,不孝不尊会遭世人唾弃;其二她自己心中,也突然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最终还是同意了五佛山之行。

    或许会等到七老八十才毒发,甚至于永远都不会发作,若非她将那份糕点给了圣上,这毒也不会无缘无故被引发出来,最终成为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混毒。

    可不论心下如何难受,阿蓉现在也不想表现出来了。

    她忍住不哭,只展开手臂了,搭在陈樾的怀里,而后慢慢收紧,环住了他的脖颈,她用脸蛋蹭了蹭男人肌肉紧绷的身体,声音闷闷地,“不疼了么?”

    “只有一点点疼了。”男人低声缱绻。

    “那怎么办?”阿蓉抽了抽鼻子,眼眶通红的瞅了他一眼,亲了亲他的脸颊,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徐公公差点以为圣上这是驾崩了,连忙跑进帘子里来看了一眼,恰好对上活生生的圣上,那无奈又纵容的眼神。

    这一天深夜,除了圣上因为混毒的折磨,早早入睡,止澜殿中的所有人,包括假装睡熟的阿蓉,其实都不曾闭眼。

    “系统,你在吗?”阿蓉在心里低喊,这是她第一次呼唤系统,但理所当然的,系统只是一件器物,少了原本的系统持有者“姑姑”的存在,不会回答她任何问题。

    阿蓉头一次这么彷徨无助,姑姑给她留下了系统,她却不知该怎么使用,就连想要在商场中购买一颗解毒丸,她也要瞻前顾后、惴惴不安。

    声望值只有三百三十五点,买了解毒丸后,将只剩三十五点,阿蓉不怕声望值见底,她只怕买到的解毒丸有问题:

    只适合系统持有者使用,对外人无效;或只能解除其中一种毒、无法除尽圣上体内两种性质的混毒。

    “只有靠系统了,还请姑姑保佑我。”阿蓉闭着眼合手作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将系统界面点进系统商城。

    她趴在床上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在搜索栏中查找了:“避毒珠(传承古物,需声望值50000点)”

    “为别人解毒的药丸(信息输入错误,查无此物)”

    “净体丹(无暇之体,需声望值200000点)”

    “解药(指定对应毒草后,系统将提供天然生长解毒药草,需声望值300点)”

    ……

    翌日天色微亮,阿蓉揉揉疲惫的双眼,在商场中兑换了解毒丸,这是一颗通体翠绿的小丸,散发着十分令人醒神的中药味。

    或许是身体机能消耗太大,哪怕阿蓉在旁边动作再大,陈樾自始至终没有醒来,阿蓉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冷冰冰的、硬硬的,她却喜欢得不得了。

    “陛下你要好起来呀。”她口中念着,将手心的绿色小药丸,一点一点塞进男人口中。